去岁下半年,也就是大三上学期,有幸得遇张健老师讲授《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批评史》。这门文艺美学的课程鉴于中国古代文艺的特殊表达方式以及研究的尴尬处境,一方面并不受学生欢迎,另一方面难度也颇高,而上次课的老师,一向以严厉著称。犹记得第一堂课,张老师虽则西装派头,彬彬有礼,却开口就说:“这门课很难,坐在这里的就有好几个重修的。”于我倒是满开心,因为一来喜欢挑战,二来喜欢与众不同的老师。
然则上了几堂,课程并不是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难,一方面我们要去辨析古代文学中蕴含的文艺思想,另一方面又要将之转换成为西方化的学术话语表达,张老师在不断地讲授过程里,把他的焦虑和执着,完全地传达给了我,让我颇有感触。一次下课和他交流,他说:“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永远也成不了大师了。但是,中国古代的文艺研究,肯定会要出一个大师的,我们这一代人要做的,就是为他铺路。”这种对于我们传统的坚守和理智的奉献精神,确实打动了我。因此在当初做将来打算的时候,我明确表示希望跟他做,张老师颇有感触地说:“如果我在,你就来吧!”也就在那时候,我将对未来的关注深深地扎在了对历史的沉思里面了。
那门课程要求了两篇论文,我都交了手写稿,并且都写的是同一个问题,是有关陆机《文赋》里面的文与意,意与言在构思中的细微之辨,我从创作的体验和古代相关的文章里找到了证据,得到了张老师的赞赏,对于我的逻辑和表达上的缺憾并未苛责,鼓励之多,让人感激不尽。
后来终于说到了读研究生,说到了他可能要离开北大去香港中文,他说希望我能去一起做,“能找到认真读书的人不容易,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读几年书。”平实如斯,真诚若此,让人折服。
后来就没有再听到张老师的消息,邮件没有回,听人说真的是去中文了。于是我不幸而准备托福,结果自己在彷徨和反省里将考试荒废了,中文终于我是去不成了,并且在家里的压力和自我责任预期里差点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去工作,幸而今天我终于定下心来要考研,走人类学这条不归路。昨天找到了张老师的联系方式,写信说了我的近况,他回信说:“或许你从事人类学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吧,你很有文才,别放弃,有好消息,请告诉我一声。”其中关切,深深铭记。
若将来我不幸而能为人师,我一定给我的学生说:“能找到认真读书的人不容易,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读几年书。”谢谢你,张老师,给予了我来北大以来最弥足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