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尽头?--冰凌澄夏

何处是尽头?

[ 2006/9/8 3:17:00 | By: 冰凌澄夏 ]

认识喆时，我21岁，在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里念大三。

一年前结束了段感情的我，除了偶尔上几节课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和朋友们在外过翻天覆地的酒肉生活。渐渐地日复一日，我终于被这样嘈杂的生活所厌倦，开始试着静下心来，开始出入一些书吧，开始迷恋起网络，在网络上，我混了几个BBS，在大量的结交朋友和不断地写字中我竟然成了几个BBS中的人气版主。

曾以为自己将相当长的时间不去涉及校园恋情，那种简单纯朴的恋情，一起学习，吃饭，聊天，接吻，拥抱，或者进一步同居。但在某一日，我在学校附近的唱片店里遇到了伊凡，他看着我，我假装没看见，转了个身，然后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学校有舞会，今晚有空吗？我诧异地转过身，有，怎么拉？一起去吧。他微笑地对我说。我更加诧异了，但是还是答应了。

后来我就成了伊凡的女朋友，一年来虽然身边有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但这些都压不过身边一直缠绕的寂寞。突然有了一个可以释放的机遇，我自然欣然接受。和伊凡一起的日子多了，我才知道自我一进大学起，我就成了他眼中的猎物，只因为当时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所以他只好静观其变，在大学里有过很多人追过我，老套的是买花，大胆的是在学校的公告栏里写上爱慕我的词句，钞票多的更是一而再地约我吃饭……或许是在这样的一所理工院校里，漂亮的女孩实在少见，所以像我这样有点姿色的女孩自然成了瞩目的焦点。而我因为一个同窗六年，相恋四年的男朋友，而一直对于追求者不予以理睬，导致一些人开始流传说我孤傲，不可一世，还有人揣测我是同性恋，这样的流言真是叫人啼笑万千。直到有一天，我的男友从他的大学赶到我学校，我依偎在他身边，这场荒唐的流言才结束。而当这段漫长变味的感情结束，校园里又开始议论我分手后颠沛流离的生活，说我有许多男人，说我夜不归宿，说我放荡，他们不知道其实每次我和朋友们出去，都是一个人在角落里，与音乐，酒精，香烟做伴；他们不知道那个平时打扮前卫的我，过着招摇生活的我，竟是个骨子里透着寂寞的人，其实我知道这样一种动荡的生活不适合自己，可我也只能拿这样的富丽堂皇覆没寂寞。我本以为酒精和烟能麻木自己，可每一次从镜子里看见那个眼神空洞的自己，都会心痛起来，明白自己还是渴慕有一双手依托住自己，而我遇见了英俊的伊凡，虽然他对于我也许脆弱不可依傍，但我还是毅然投入他的怀抱，只为了那丝温暖。

伊凡是个好男孩，他对我的宠爱是无微不至的，天冷了他会提醒我多穿衣服，下雨了他会提醒我出门带好雨伞，问我有没有按时吃饭，日子久了甚至还会管我的穿着，还不准我抽烟，限制我的喝酒量。刚开始时我还会温存地接受这一切，但慢慢还是对这些关爱产生了反感，我没有办法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到百依百顺，我知道自己只是贪婪从伊凡身上得到的安全感，而这些最后还是会将我击溃。那个台风过境滂沱大雨的夜晚，我和伊凡站在黄浦江边，撑着一把伞，他拥着我，虽然浑身湿透，但他还是一脸的快乐。我手里握着先前他为我买的一朵玫瑰，在狂风的作祟下，鲜红色的花瓣在风雨中翩迁起舞，听着伊凡在我耳旁喃喃地说爱我，而我只有苦涩的笑。

那个晚上我们都没有回家，我们在家宾馆里度过，做爱，对于这个爱我的男孩，我尽量地配合他，我没有办法给他我的心，只能看着时间流逝，盘问着我的幸福究竟有多远。

和伊凡在一起的日子，我还是时常游走于网络，在几个BBS里发表这样那样透着落寞的帖子，看别人幸福或是辛酸的故事，抽着烟听低靡忧伤的音乐。和论坛里的人认识久了，偶尔我们也会一起去某个城市办聚会，这样的聚会次数多了，我们中也多了几对情侣。也就在BBS上朋友的聊天群里我认识了喆，初次的谈话一直很轻松，虽然刚认识，但我们却聊的很投机，谈话间我知道他在一个离家乡很远的地方念大学，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但长期的分离让他们的感情一波三折，他发给我看女朋友的照片，很漂亮，我笑着说他运气真好。那一晚我们一聊就是一个通宵。天亮的时候我是带着微笑入睡。以后我上线都会和喆闲聊，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谈笑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我还是坚持写文章，但我开始习惯第一个拿给他看，看他在帖子后面留下只言片语。偶尔的一次机会在群里认识了他的女朋友--蓝，他介绍说我是他妹妹，我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和蓝熟悉起来了。时常还会跟在他们后面，哥哥嫂子地叫个不停，在他们打情骂俏的时候乘机搞怪一场，在喆的面前我总是表现的像是个孩子，与现实中的自己盼若两人。总觉得潜移默化间，有一种力量可以把我驯服。

我越发开始沉溺于网络，而伊凡此时也意识到我对网络的沉迷，好几次他来约我，我都推托说自己生病或是有事，其实都是在上网，不厌其烦地写字，和喆聊天。我觉得和喆聊天时的快乐是真实的，而这些不是伊凡能带给我的。伊凡给我的那些爱，我只能默默地接受，而不是打心底里喜欢。伊凡开始询问我在网上做些什么，我很自然地告诉他我在写文章逛论坛，他说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还以为我心里有了其他人。我拍着他头告诉他这不可能，只是最近在写长篇，所以怠慢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伊凡开始不说什么了，他一直很支持我写作，他说如果我出了第一本自己的小说，他就去买一百本用来珍藏。我开始控制上网时间，来和伊凡在一起。他尽力创造着许多浪漫和惊奇给我，但很多时候我都是心不在焉，用虚伪的微笑掩饰自己的内心。喆最近和蓝感情一直都不顺畅，我总是安慰他，告诉他会好的，看着他叹息，我会有种苍凉的感觉，但每一次分手过后，他们都还是会复合，我对他道贺恭喜时，他却说我不懂事，冥冥中我感觉他有苦衷和无奈。我回想了下我和他认识的这些日子，发现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像一个大顽童，但内心是那种自持而敏感的，我看过他的文字，很细腻，也带有着男人特有的成熟。我想每个人都习惯在别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文字面前袒露自己最真的那面。

大三那年暑假，喆邀请我去济南玩，我收拾好行李，匆匆打了个电话给伊凡告诉他我要做一次旅游，然后不让他有任何说话的机会挂了电话，关门的那瞬间，一转身看见气喘吁吁拖着一个箱子的伊凡，我惊奇地忘着他，他说，你一个人去旅游我不放心。

飞机上，我告诉伊凡我是去看一个BBS上认识的哥哥，伊凡笑着说，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非要瞒着我去。我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矢口否认，他有个贼漂亮的女朋友，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啊……你最近有点忙，我不忍打扰你……飞机开始降落了，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和喆聊天多了我和他关系越发好了，在机场大厅里我一眼认出了高高大大的喆，我们唧唧喳喳打闹了一通后，喆终于发现了一言不发的伊凡。这是我男朋友，伊凡。寒暄了几句话后喆带我们去了预定好的宾馆，趁着伊凡洗澡的之际，我和喆总算开始了正常谈话：
你男朋友很帅嘛？
再帅都没你帅啊。
嘿嘿，别那么说么，我一向很低调的。
哎呀，真是不知羞耻啊。
……
说吧，这次要鱼肉我多少？
该玩的要玩遍，该吃的要吃遍。
那个。。。好吧。
别那么不情愿，你亲爱的我来了，牺牲下是应该的……

不知不觉中，我和喆只顾自己侃，忽视了洗澡完的伊凡，直到伊凡咳嗽了几声，我们突然终止了对话，气氛有点尴尬。喆走后，伊凡突然怪声怪气地对我说，你和你哥哥关系还真不一般。我自顾卸妆，不去理睬他。睡觉的时候我坚持不和他同床，他见我态度坚决，就关灯睡觉了。我们在济南呆了四天，喆一直抽出大量的时间来陪我们，不经意的眼神交流，让我顿感温暖，离开济南的前一晚，我在伊凡睡着的时候偷溜出去给喆打了个电话，然后我们一起去了宾馆附近的广场，广场上聚集了许多成对的男女，路上一直和喆说笑着，惊异着再深夜里济南的广场竟然和上海一样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天空出现了一道道的烟花，男女们开始尖叫，我才意识到今天是七夕，几天的游玩让我和伊凡都很劳累竟然把这日子给忘记了，开始不说话，直到烟花结束，喆率先打破沉默说了个笑话，其实并不是很好笑，但我却笑了个前伏后仰，一发不可收拾，周围的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故意把头避开喆的目光，害怕他看出什么，突然他开口对我说，其实你不快乐对吗？我开始慌张起来，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我这不是很好吗？但心里我真的好累好累，和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友分开后，我就开始颓靡，我似乎抛不开那段阴影，一再用那种动荡的生活折磨自己，如果现在有酒，我真希望一醉方休。喆带我去了家酒吧，我不住地一杯一杯地灌酒，我开始胡言乱语，说关于过去的事，说我是如何和他发展，说我们那些甜蜜，说我们是怎么坚持了四年，说最后我是伤痕累累……然后我靠在了喆的身上，我们开始接吻……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这是喆的家，推开房门看见喆正在做早点，看见我说，昨天你醉了，所以把你带到我家，伊凡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马上会来接你。我安静地吃完早餐，看着喆始终如一的微笑，我感到内心最柔软的一块正在慢慢融化。伊凡最后把我带走了，我没有向他解释，昨晚我做了些什么，他也没有问我，但看他低沉的脸，我知道他生气了。

我重新回到了上海，但是却开始想念那个夜晚，想念那一天的早餐。回到上海后，伊凡几天没来找我，我没有给他电话，我情愿他这样把我甩掉，至少不会让我觉得很歉意，但伊凡终究还是拿着一堆我爱吃的东西来到我面前，我知道这场戏还没有结束，我又开始恢复了和喆在网上调侃，经过济南之行，对他多了份依赖，看见他和蓝甜言蜜语的时候又多了份失落。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早在和喆见面前，就喜欢上了他，当我把这个告诉伊凡时，他竟然很冷静地告诉我，早已看出来了，只是不想失去我，因为他太爱我。原来长久以来伊凡给我的不只是关爱，还有包容。我开始掉眼泪，伊凡慌了手脚，拿出纸巾来为我擦拭，说你去和他说明吧，如果他不要你，我还是会守在你身边。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喆我喜欢时，这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表白，以为自己也是久经情场，但为了一次表白还羞红了半边脸。说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接受，只是结果让我很迷茫，喆没有任何表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和我开起了玩笑，我根本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我习惯在自己的BLOG写心情日记，把自己的那份喜欢喜欢写在上面，作为永久的留念，不巧被蓝发现了，群里的人开始围攻我，狐狸精啊，痴心妄想等一连串的漫骂句子印入眼帘，而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回复，只是盯着蓝荧荧的屏幕流泪。有那么一刻我开始憎恶自己，为什么要去打搅别人安静的生活。伊凡来的时候，我肿着双眼为他开门，他为我擦干净脸，然后怜爱地抱着我，一种久违的温暖围绕着我。夜晚的时候，喆打来电话，替蓝向我道歉。伊凡一直在旁抽烟，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吧，这就当是段插曲，忘记吧。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真的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和伊凡在一起经营着小爱情，在网络里继续和喆说笑，几次的BBS聚会，我都尽量避开喆，和其他朋友在一起。终于半年后喆消失了，我猜想他是带着蓝去过幸福的生活了。

喆消失后的日子，我一直都处于平静的状态，伊凡一直陪着我，把我哄得跟公主般开心，我已经无力推开他所为我做的一切，论坛上有人谈起喆的时，我都安静地听着，有人说他带着蓝出国了，有人说他准备结婚了，有人说他一个人去旅行了……不知道这些传言的背后，有几分是真。

我生日的那天，伊凡动员了许多朋友，为我开了个PARTY，伊凡拿出了枚戒指给我带上，那一天我是聚会上的公主，享受着伊凡带给我的幸福和虚荣，我幸福地微笑，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11点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熟悉的声音，让我差点兴奋地尖叫起来，是喆，他告诉我他在上海，我再一次差点叫出来，不会吧？傻丫头，生日快乐，我在新天地门口。眼睛开始湿润，不顾大家惊奇的目光，不顾伊凡在身后的叫唤声，我快步冲出去顺手拦了辆的士，喆正站在那等我，即使我有太好的定力，但那一刻我真是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和喆紧紧抱在了一起。之后喆告诉我，他和蓝分手了，而且他也毕业了，现在在上海找到了份不错的工作，在单位附近租了间房子。他跟我说了关于这半年的生活，得知他过的不是很好，无休止地很蓝吵架让他差点崩溃。而后他又问，你呢，和那小子不错吧？我笑了笑没有回答。那一晚上喆喝了很多酒，我也陪着喝了不少，这一次是他醉了，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好带他去了宾馆，为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想到了半年来自己对他无止境的思念，突然喆抱住我，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没有予以阻止，做爱的时候没有说话，他很认真地吻遍我全身，进入我时，我分明感到涌上一丝温暖。

一周里，我都和喆相处在一起，我关了手机，我可以想象出伊凡着急的样子，但是我却狠下了心。而我得到了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我不必再恐惧徘徊于寂寞的两端，所有的心情因为喆的出现而变的美好，或许原本那些寂寞注定因为喆而起，注定由他来带给我解脱。一周后，当我出现在伊凡面前，告诉他一切时，他的脸一显憔悴，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沉默。告诉我你和那个男人没有发生过什么。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一切都是你说谎来骗的，对吗？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你是爱我的……伊凡开始歇斯底里的号哭。我突然涌过一阵酸痛，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对伊凡说，我没有爱过你，我对你有的只是喜欢，或是一种感动，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我没办法让自己爱上你。我拔出手指里的那棵戒指。放在伊凡的手心。他停止了哭泣，站起身子，一脸决绝地挥手把戒指扔掉，然后转身留下我一个人看着他坚决地离开。我伤害了一个爱我的男孩。

和喆在一起的日子，我尽情享受着他带给我的快乐，我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可是讽刺的是，蓝也来到了上海。那天喆下班打电话叫我去一酒吧，说有一老朋友来，当我兴冲冲地赶到，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我却看见喆和蓝悠然自得地坐在里面，我突然呆住了。我的反映告诉我是离开，可是蓝看见了我，竟然还向我招了招手，然后出来拉起我往里走，说早就在念叨着你怎么还没来。那天蓝喝了很多酒，我麻木地看着她和喆说笑，蓝醉的时候大声叫着，喆，我多么爱你。我看着喆拉起蓝的手，然后蓝顺势倒在他怀里，在酒吧昏爱的光线里，喆抚摩着蓝的脸，满脸的温柔，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叮嘱他把蓝送回宾馆，然后知趣地离开，身后喆在叫我的名字，但我不敢回头，我怕他看见我即将崩溃的泪水。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动，我不能怪蓝什么，毕竟她和喆有情在先，我只是一失足掉进了他们之间的旋涡。手机响了，是蓝打来的，她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喆。我木然地对她说，我会为你们祝福的。然后面朝着酒吧的方向微笑，那里正在进行11月里的春暖花开，一切都结束了。我所谓的幸福就这样一眨眼飘落在我面前，想起了伊凡，自嘲地想这就是一场报应。

傻丫头，你就准备这样一走了之丢下我不管吗？
我转身看见喆带着微笑看着我。。。满脸的不解。
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给逃跑了呢？
我掉落了含在眼里的泪水。这一路，我终于走到了尽头。

阅读全文 | 回复(0) | 引用通告 | 编辑

发表评论：